海風吹的因絲特頭很痛。若非要事,她一向不喜歡離開室內,更何況是像現在這樣站在港口邊望著船隻發愣。
「挺直你的腰桿,小姐。請別像個賀斯族一般縮著肩膀。」
一旁的侍女低聲糾正,因絲特馬上收回心神,站直身子。
別像個賀斯族一樣。因絲特輕聲複誦一遍。海風依舊吹得很煩很煩,此刻因絲特卻恨不得它乾脆吹散自己髮尾飄散的黑煙。
-
對於上船後不會受到多好的待遇,因絲特早有心理準備。
代替父親參加在奧羅拉舉辦的餐會對貴族千金們來說並非什麼特別的事情,對因絲特而言此行卻是生平第一次一個人出遠門。可惜船上的水手並沒有讓她沉浸在離家的喜樂裡多久時間。
「這裡沒有你的位子,黑煙女。」
即使在傑斯提境內還能受到幾分尊重,但離開傑斯提的家之後沒有人會再把賀斯族的少女當成貴族看待。
出聲的水手是個高大的莽漢,他粗魯的把因絲特腳邊行李丟給一旁瘦弱的見習水手,毫不客氣的要因絲特離開船艙。船艙內的其他貴族少女們輕掩著嘴偷笑,有些比較粗魯的甚至出聲羞辱。離開船艙的因絲特並沒有回頭,關上門隔離所有嘲笑的聲音。
替她搬運行李的見習水手倒是有禮貌多了,至少偷偷回頭瞥視自己身上黑煙的視線比起方才的譏笑令人好受很多。兩人沉默的來到大船底部的房間,因絲特沉默的看著見習水手用身體的力氣推開鐵門,迎面而來的熱氣令她有點睜不開眼睛。
「果然還是會把人送到這來啊?」
房內傳來毫不客氣的問候,聽起來像個有些年紀的女人。一個高大的身影走到門邊,從見習水手手裡拿過行李,沒有多說什麼就拉著因絲特往房間深處走去。
習慣高溫之後因絲特發現自己所在的房間其實非常寬敞,只是被中央的巨大機械佔了大半。高大的人領著因絲特到稍微涼快一點的角落,指了指那邊擺設的桌椅要她隨意坐下。
「倒是挺人模人樣的啊?至少比這裡的這群好多了。」
面對面坐下後才有機會看清高大的人的面容。深刻的五官和高壯的身材讓因絲特難以置信眼前的人是位女性。對於操著大嗓門的女人說的話表示不解,因絲特輕輕皺著眉頭。
女人撐著臉頰,興致缺缺的隨手往巨大機械的旁邊一指。順著粗壯的手指示的方向望去,因絲特發現那裡有幾個人影。
其中幾個是倒臥在地上的。從身型來看清一色只有男性,年齡看起來最大也只有10歲,厚重的布巾蒙住雙眼,嘴巴也被布條緊緊綁住。手上和腳上的鐵鏈在他們小小移動四肢時咖咖作響。除此之外--
髮尾都飄散著濃厚的黑煙。
因絲特並不是沒有聽說過賀斯族平時受到的待遇。她很清楚自己的種族是怎樣地位低下,但親眼看到卻是第一次。爆炸的聲響從巨大機械中央傳了過來,因絲特起身往前幾步,巨大機械的動力來源終於映入眼簾。
兩個賀斯族的孩子站在爐邊,他們的裝束和倒在地上的大致相同,只有手腕上的鐵鏈被解開來,讓他們抱著手中大塊的煤礦,將髮尾的黑煙沾染其上。沾染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便將手中的煤礦往高溫的爐內丟,然後驅使煤礦上的黑煙爆炸。
其中一個孩子似乎是累了,雙手吃力的想拿起一塊煤礦卻不慎滑落。還來不及撿起就被狠狠打倒在地。
孩子痛得縮在地上,隨即又被補上幾腳,站在後方的男人不屑的擦了擦方才用來施暴的槍托,一路踢打到孩子再度爬起來工作為止。
因絲特這才看到這群身穿黑衣的男人們。每一個賀斯族的孩子背後都有個拿著獵槍的男人,他們彼此粗魯的說笑、打牌或是自己抽著煙斗,也有幾個朝因絲特投來鄙夷或玩味的眼光。
「你在養尊處優的時候,你的同胞們正在努力工作呢。」
後方的女人悠閒的開口,因絲特垂下眼,沒有回應女人的話。
別像個賀斯族一樣。少女心中默念。
-
過了好一段時間,前方的孩子們依然努力的「工作」著。
停下正在翻閱自己攜帶的書本的手,正當因絲特想著是不是要稍微出去吹個海風時,爐前的孩子突然出現了異狀。
「唔……嗚……!」
小小的身子蜷縮在地上,賀斯族的孩子像是失溫般抱著自己不停的顫抖。注意到髮尾的黑煙變的淡薄,後方持槍的男人拿起掉落的煤礦,往黑煙靠近。
「嗚……、…!…嗚嗚……!」
孩子不停發出低吟,被布條綁住的嘴無法正常發音,但因絲特聽得出來他很難受。
男人沒有顧慮孩子痛苦的扭動身子,硬是把剩下少少的黑煙試著沾染上煤礦。若非出自賀斯族本意,能夠沾上的黑煙量幾乎是零,但男人依然貪婪的把剩下的黑煙沾上煤礦,確定真的無法再使用後一把將煤礦丟入火爐。
縮在地上的孩子近乎抽搐的劇烈顫抖,像是在酷寒中一般縮著身體。髮尾的稀薄黑煙漸漸飄散,等黑煙完全消失的時候,地上的孩子終於停止了顫抖。
黑煙即將用盡的時候,賀斯族會彷彿全身血液被抽乾一般發冷。而黑煙用盡之時即是賀斯族的生命終點。
想起自己在大宅內找到的、極少數有記載自己種族相關事情的書籍上的描述,因絲特捂著嘴,強忍下嘔吐的慾望,感受到自己的腳在微微發抖。
後方的男人單手抓起孩子的屍體,往房間角落一扔。頗不在乎的解開另一個孩子的手鏈,將接替的孩子往爐前推。
後方的某個孩子似乎對於方才的呻吟感到恐慌,不顧一切的站起來想逃跑。孩子纖細的腳踝拖著鐵鏈,雙眼被蒙蔽著只能盲目的逃遠。這樣跌跌撞撞的求生被一聲槍響打斷。
「搞什麼,我不是說能不殺就別殺的嗎!」
坐在桌邊喝著啤酒的女人大聲喝斥,開槍的男人吹了吹槍管,滿不在乎的笑笑。
「不過就一個賀斯,別那麼生氣嘛大姐。」
男人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布包,從裡頭拋出兩個面額約一百卡奧的銅板。
「我賠你就是了,不用找錢啦。」
女人罵罵咧咧的接下銅板,倒也沒有多在乎的繼續喝起啤酒。
被直接槍擊頭部的孩子趴倒在地上,黑煙早在斷氣那刻變消散殆盡。蔓延的血水往四方擴散流淌,卻沒有流到因絲特所站立的地方。
別像個賀斯族一樣。咬緊微微發顫的唇,傑斯提的貴族千金撥了撥裙擺,優雅的避開血跡回到位子上坐下。
因絲特踏入奧羅拉境內時,船上的孩子一共少了五個。
這是企圖模仿人類的少女旅程之始。
一旁的侍女低聲糾正,因絲特馬上收回心神,站直身子。
別像個賀斯族一樣。因絲特輕聲複誦一遍。海風依舊吹得很煩很煩,此刻因絲特卻恨不得它乾脆吹散自己髮尾飄散的黑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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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上船後不會受到多好的待遇,因絲特早有心理準備。
代替父親參加在奧羅拉舉辦的餐會對貴族千金們來說並非什麼特別的事情,對因絲特而言此行卻是生平第一次一個人出遠門。可惜船上的水手並沒有讓她沉浸在離家的喜樂裡多久時間。
「這裡沒有你的位子,黑煙女。」
即使在傑斯提境內還能受到幾分尊重,但離開傑斯提的家之後沒有人會再把賀斯族的少女當成貴族看待。
出聲的水手是個高大的莽漢,他粗魯的把因絲特腳邊行李丟給一旁瘦弱的見習水手,毫不客氣的要因絲特離開船艙。船艙內的其他貴族少女們輕掩著嘴偷笑,有些比較粗魯的甚至出聲羞辱。離開船艙的因絲特並沒有回頭,關上門隔離所有嘲笑的聲音。
替她搬運行李的見習水手倒是有禮貌多了,至少偷偷回頭瞥視自己身上黑煙的視線比起方才的譏笑令人好受很多。兩人沉默的來到大船底部的房間,因絲特沉默的看著見習水手用身體的力氣推開鐵門,迎面而來的熱氣令她有點睜不開眼睛。
「果然還是會把人送到這來啊?」
房內傳來毫不客氣的問候,聽起來像個有些年紀的女人。一個高大的身影走到門邊,從見習水手手裡拿過行李,沒有多說什麼就拉著因絲特往房間深處走去。
習慣高溫之後因絲特發現自己所在的房間其實非常寬敞,只是被中央的巨大機械佔了大半。高大的人領著因絲特到稍微涼快一點的角落,指了指那邊擺設的桌椅要她隨意坐下。
「倒是挺人模人樣的啊?至少比這裡的這群好多了。」
面對面坐下後才有機會看清高大的人的面容。深刻的五官和高壯的身材讓因絲特難以置信眼前的人是位女性。對於操著大嗓門的女人說的話表示不解,因絲特輕輕皺著眉頭。
女人撐著臉頰,興致缺缺的隨手往巨大機械的旁邊一指。順著粗壯的手指示的方向望去,因絲特發現那裡有幾個人影。
其中幾個是倒臥在地上的。從身型來看清一色只有男性,年齡看起來最大也只有10歲,厚重的布巾蒙住雙眼,嘴巴也被布條緊緊綁住。手上和腳上的鐵鏈在他們小小移動四肢時咖咖作響。除此之外--
髮尾都飄散著濃厚的黑煙。
因絲特並不是沒有聽說過賀斯族平時受到的待遇。她很清楚自己的種族是怎樣地位低下,但親眼看到卻是第一次。爆炸的聲響從巨大機械中央傳了過來,因絲特起身往前幾步,巨大機械的動力來源終於映入眼簾。
兩個賀斯族的孩子站在爐邊,他們的裝束和倒在地上的大致相同,只有手腕上的鐵鏈被解開來,讓他們抱著手中大塊的煤礦,將髮尾的黑煙沾染其上。沾染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便將手中的煤礦往高溫的爐內丟,然後驅使煤礦上的黑煙爆炸。
其中一個孩子似乎是累了,雙手吃力的想拿起一塊煤礦卻不慎滑落。還來不及撿起就被狠狠打倒在地。
孩子痛得縮在地上,隨即又被補上幾腳,站在後方的男人不屑的擦了擦方才用來施暴的槍托,一路踢打到孩子再度爬起來工作為止。
因絲特這才看到這群身穿黑衣的男人們。每一個賀斯族的孩子背後都有個拿著獵槍的男人,他們彼此粗魯的說笑、打牌或是自己抽著煙斗,也有幾個朝因絲特投來鄙夷或玩味的眼光。
「你在養尊處優的時候,你的同胞們正在努力工作呢。」
後方的女人悠閒的開口,因絲特垂下眼,沒有回應女人的話。
別像個賀斯族一樣。少女心中默念。
-
過了好一段時間,前方的孩子們依然努力的「工作」著。
停下正在翻閱自己攜帶的書本的手,正當因絲特想著是不是要稍微出去吹個海風時,爐前的孩子突然出現了異狀。
「唔……嗚……!」
小小的身子蜷縮在地上,賀斯族的孩子像是失溫般抱著自己不停的顫抖。注意到髮尾的黑煙變的淡薄,後方持槍的男人拿起掉落的煤礦,往黑煙靠近。
「嗚……、…!…嗚嗚……!」
孩子不停發出低吟,被布條綁住的嘴無法正常發音,但因絲特聽得出來他很難受。
男人沒有顧慮孩子痛苦的扭動身子,硬是把剩下少少的黑煙試著沾染上煤礦。若非出自賀斯族本意,能夠沾上的黑煙量幾乎是零,但男人依然貪婪的把剩下的黑煙沾上煤礦,確定真的無法再使用後一把將煤礦丟入火爐。
縮在地上的孩子近乎抽搐的劇烈顫抖,像是在酷寒中一般縮著身體。髮尾的稀薄黑煙漸漸飄散,等黑煙完全消失的時候,地上的孩子終於停止了顫抖。
黑煙即將用盡的時候,賀斯族會彷彿全身血液被抽乾一般發冷。而黑煙用盡之時即是賀斯族的生命終點。
想起自己在大宅內找到的、極少數有記載自己種族相關事情的書籍上的描述,因絲特捂著嘴,強忍下嘔吐的慾望,感受到自己的腳在微微發抖。
後方的男人單手抓起孩子的屍體,往房間角落一扔。頗不在乎的解開另一個孩子的手鏈,將接替的孩子往爐前推。
後方的某個孩子似乎對於方才的呻吟感到恐慌,不顧一切的站起來想逃跑。孩子纖細的腳踝拖著鐵鏈,雙眼被蒙蔽著只能盲目的逃遠。這樣跌跌撞撞的求生被一聲槍響打斷。
「搞什麼,我不是說能不殺就別殺的嗎!」
坐在桌邊喝著啤酒的女人大聲喝斥,開槍的男人吹了吹槍管,滿不在乎的笑笑。
「不過就一個賀斯,別那麼生氣嘛大姐。」
男人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布包,從裡頭拋出兩個面額約一百卡奧的銅板。
「我賠你就是了,不用找錢啦。」
女人罵罵咧咧的接下銅板,倒也沒有多在乎的繼續喝起啤酒。
被直接槍擊頭部的孩子趴倒在地上,黑煙早在斷氣那刻變消散殆盡。蔓延的血水往四方擴散流淌,卻沒有流到因絲特所站立的地方。
別像個賀斯族一樣。咬緊微微發顫的唇,傑斯提的貴族千金撥了撥裙擺,優雅的避開血跡回到位子上坐下。
因絲特踏入奧羅拉境內時,船上的孩子一共少了五個。
這是企圖模仿人類的少女旅程之始。